Reneé

【jaydick】海边的布鲁德海文

凌晨三点钟，迪克·格雷森坐在汽车旅店的房间中，身前有一片海。

迪克很累。困意像是一双无形的手轻抚着他的大脑，让他的感官逐渐迟钝，思绪飘到离现实很遥远的地方——一座热带岛屿，一块温暖湿润的土地，散发着过度成熟馥郁的芒果的气味。他知道，他的双腿已经深深扎入那片沙滩，难以自拔。现在是黎明，空气凉爽、宁静，海天相接处有一大片模糊的淡粉色，苍白透明的月亮在下沉。男孩儿清晰而缓慢地动作，画面如同钝刀一帧帧划过他的心脏。“迪克·格雷森。”那时他是这么叫他的，声音平静从容又带着点孩子气。他一定排练过很多次，迪克苦涩地想。但那时他并未注意到这些，他只是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仿佛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倒霉的称呼是自己的名字。太阳升起来了，用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他从未弄明白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是为了打招呼还是把他从满是血污的瓷砖地上拉起来，也许二者兼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回握那只手，永远无法握住了。

然后是清晨、午后，热度一点点积聚又消散。迪克躺在湿软的沙滩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体，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海风拂过他的嘴唇和眼睑，温热的浪潮一波波拍打他的双脚，浸润他的脚踝、小腿、躯体。他们在海滩缠绵，粘着沙粒的腿缠绕着彼此。他们在巨浪来临时闭上双眼，睫毛颤抖，十指紧紧地交织在一起。

黄昏到来时，残阳如血，他闭上眼睛，可摆脱不了脑海中的血迹，他看到太阳燃烧着落下，在地平线处归于平静，一切都那么安静，那么突然。然后是漫长的夜晚，多米诺面具，布鲁德海文的地下世界，止血棉，酒精，黑暗处的自我抚慰。

他被留在一座孤岛。他独自生火、做饭，抵抗暴风雨的袭击，守护着一座坟墓和被埋进心底的回忆。

“迪克·格雷森。”他这么叫他。红色头罩挡住了全部的表情。迪克·格雷森，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名字可以被同时带着恨意和平静呼唤。他又一次愣住了，他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而对方也无意打破沉默，他们以截然不同的眼神盯着彼此。最终迪克伸出了手，对方的无动于衷在他的意料之内。“你恨我。”他尽量表现出与对手相当的平静。

“我恨你们所有人。”

迪克无意和他解释红罗宾的事情，也知道那不是表达思念与爱意的时机。他盯着红头罩，只说出一句话，“回家吧，小翅膀。”以大哥的身份，还是以爱人的身份？他不知道，那句话好像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迪克很累，但他无法入眠，他的神经在刺痛，血液在血管中隆隆作响。他喝下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入胃中，带来一点舒缓。这是最低劣的手段，布鲁斯会怎么说？非常，非常莽撞的行为，不计后果，缺乏训练的表现。然而，他已经疲于计算每件事情的后果，疲于设计逃脱方案了。他想得到解脱，从绵密的回忆中。他不能像红头罩一样在子弹和飞溅的血花中寻得复仇和遗忘。他不能杀戮，他能做的，只是一点点杀死自己。

理查德·格雷森，初代罗宾，夜翼，黄金男孩，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此刻正坐在一间墙壁油腻的钟点房里，赤裸着上身，举着一瓶烈性龙舌兰，像个瘾君子一样等着陌生人来赴约。他们在酒吧盯着彼此超过三秒，几句毫无美感的暗示，约定好地点和时间。迪克到早了，提早做了解和准备已成为他的习惯。

他并没有不忠的悔恨或快感，这无关忠诚，他们早就结束了，甚至远在小丑杀死杰森之前。海浪一直在翻卷，只是他未曾注意到罢了。可悲的是，他的内心和身体中早已为杰森留下了一个位置，他的离开留给迪克一个巨大的空洞，一个懊悔、复仇和纵欲无法填补的空缺。

只有一个人能够使他完整，但那个人身上的空洞甚至比他还要大许多。而他，正是那些伤痕的缔造者。

他们打架，杰森不用枪，他也收起双棍，他们使用拳头、大腿绞杀和过肩摔，一切蝙蝠爸爸教给他们的靠血肉解决问题的方法。肉体的接触无疑会带来更大的伤痛，他们深明此理，但他们在痛苦中得以短暂的遗忘，和更长久、更清晰的记忆。

多么变态，迪克几乎要苦笑了。

迪克放下酒瓶，躺在床上，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他们曾在哥谭的暗巷中做过，那晚也没有月亮，他们看不清彼此，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在远处的车灯晃过时压抑住喘xi。

“你是个好警察，而我是个穷凶极恶的杀手。”杰森在他耳边低吟，轻轻咬住他的脖子。迪克发出一声轻喘。

“不如让我来当个坏警察，你做个好罗宾。”他用最后的清醒打趣道，然后同杰森一起陷入爱yu的狂潮。

然而他最终没能成为一个坏警察。

一阵强烈的倦意向迪克袭来，他看了看表，那个人迟到了，也许他放了自己鸽子，想到这里，他竟感到了放松。他该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公寓，检查一下酒中是否被加了什么东西。但他太困了，海水在淹没他。他最终合上沉重的眼皮，一切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窗子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轻巧地翻进屋子，他立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熟睡。当天将毯子盖上迪克的身体时，一缕晨光滑进了房间，照亮了他年轻的脸庞。

此时，迪克正梦见海上的日出。

—FIN—